但今天却天公不作美,傍晚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到了傍晚,雨更大了。
六部街,一个年轻的官员从衙署出来,守卫招呼:“吴侍郎,雨这么大还回家呀!”
这位兵部吴侍郎年纪轻轻,十分勤勉,经常在兵部通宵做事,兵部上上下下都知道这号人物,人称“铁打的吴侍郎”,他谦逊随和,每次上衙放衙都会笑呵呵和守卫打招呼,因此在兵部内口碑极好。不过今天吴侍郎的神情却有些凝重,守卫热情地招呼他,他却无心搭理,匆匆打着伞走了。
轰隆声划破天际,几道滚雷将苍穹撕开煞白的口,大雨倾盆。
西城城郊荒野里,吴侍郎撑着伞踩在满是泥泞的土里,雷声忽远忽近,营造出四面八方都不安全的气息。
吴侍郎衣袂全被雨水打shi,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这时背后走来了一个中年人,高高瘦瘦的,他穿着蓑衣,还能看见露在外面的手臂。
他的手真细长啊,像垂下来的柳条,巨大的斗笠遮去了半张脸。
“吴敬?”
吴敬一转身,打量了长臂男人。
“我是郭将军派来的。”长臂男说。
吴敬眉眼一挑:“怎么约在这个破天气。你们不知道大朝会还未结束吗?这里又离朱雀街近,多容易让人撞见。”
吴敬被大雨搅得心烦意乱,他平时虽好相处,但却只是对同僚,对江湖人可没什么客气的,因拿长臂男人出气。
长臂男人抬抬斗笠,让视线更清晰,仿佛全然没有听到,又问了遍:“你就是郭将军约好的吴敬?”
“废话,这郭斌是怎么办事的,派你这么个二愣子来接头,你是他手下吗,一点规矩也不懂,我乃朝廷三品大员,也是你能随便直呼本名的,就是你的郭将军见了我,也得喊一声吴侍郎。不懂事的东西……”
这吴敬离开衙署,简直像换了个人。若让刚才的守卫见到,一定难以置信彬彬有礼的吴侍郎怎么满口粗言。
长臂男人总在答非所问,硬邦邦道:“我只是收钱办事。”
吴敬想想也有道理,他和郭斌之间的事绝不能让官场的人知道,因此郭斌找外人来接头也是对的,因暗怪自己多嘴,反而曝露身份。
“银票带来了吗?”吴敬的官威收敛一点。
“带了。”
“多少?我和郭斌说过,五千两,一分钱都不能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长臂男人慢慢地说:“正好五千两。”
吴敬一喜:“那还废什么话,快拿来,我会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长臂男人摇头。
“五千两不是给你的,是给我的。”
“啊?什么意思……”
“刚才说过了,我是收郭将军的钱办事。”长臂男人面无表情地说。
“办什么事?”
“买你的……”
巨雷滚过,中年人最后的声音被淹没,只见他的嘴唇上下轻轻一碰,好像是个“命”字。
吴敬心跳骤快,作为兵部侍郎,又是兵改署重要官员,与常年那些刀口舔血的将军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即将发生的事。
当即下意识后退。
但已经晚了。
又一个闪电,长臂男人的脸如恶鬼突然近在咫尺,柳条般细长的手握着一块石头。
这次巨大的轰隆声也掩盖不住自己额头传来的骨头碎裂声。
“你……什么东西……我乃……”
雨伞跌落在地。
长臂男人将作为凶器的石头往怀里一收,那原本就是随便捡来的,压低斗笠蹲下,冷冷看着吴敬,面无表情。
“啰嗦,你说过了,我不是东西,而你乃朝廷三品大员——兵部侍郎。”
*
直到第二天五更天刚破晓的时候,鼓楼的“晓鼓”响起,一百零八坊坊门才开启,因大朝会期间,东城区和西城区天天都有集市,这座史上最大的巨型城市如巨人般缓缓苏醒。
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使团的人们抓紧最后几天停留在京城的机会,穿戴整齐,出门逛街,商贩们一边盘算着向外国使团推销商品,等着赞美金主们的好眼光。然而并不是巨人的每一个部分都面目亲切。有个倒霉的商贩在进城时却在半路上发现一具早已凉透的尸体。
*
一大早,殷莫愁到佛堂陪母亲用膳。
昨晚她梦见林御史,还有以前和几个男人,梦里把每个负心汉都揍了一顿,揍得筋疲力尽,第二天醒来时昏昏沉沉,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殷母则刚礼佛完,几道清粥小菜,一碟核桃酥。
“你这段日子天天吃宫宴吃腻了吧,吃点清淡的换换口味。”殷母说。
“多谢娘亲。”
快到冬天,下一次雨就冷一点,殷母看女儿萎靡,神情微微一顿,问道:“是腰伤复发了吗?”
殷莫愁摇头:“没有。”
殷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