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后退几步,行了个雅礼,长揖而求。
    “我若说不呢?”
    “那也无妨。”宣珏声轻若羽,“珏不求什么了。”
    只希冀你此生安好,顺遂福康。
    谢重姒呼吸急促起来,本就殷红的唇被她咬出血来,她和着血咽下,隔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在赦免他,也在赦免自己:“好。”
    宣珏直起身,身姿笔挺地站定。
    像是笑了一声:“臣,谢主隆恩。”
    *
    当晚,谢重姒回未央宫第一件事,就是对叶竹喝道:“小叶子,磨墨,取纸笔来!”
    未央宫鸡飞狗跳了一晚,叶竹刚阖眼没多久,一惊一乍之下,心慌意乱地咕噜爬起来,连忙给谢重姒铺好纸笔,问:“……可是太子殿下又说了什么?”
    瞧殿下这神色,凶神恶煞的。
    怕不是受了委屈?
    谢重姒:“我没去皇兄那儿。”
    她稍一思索,下笔写得飞快,写完后,将信一卷,拾起放置于榻的青鸾鸟,将书信塞到鸟足上。
    然后设了轨迹图,咬牙道:“我也想试试!本宫还就不信了——活了这么多年,上下俩辈子,遇到的魑魅魍魉有一打,还掰不正我哥!!”
    没有他走九十九步,她只需踏一步的道理——
    刀山火海,需得共赴。
    她也……试上一试罢。
    至于曾经腐rou要割,刮骨疗毒,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现在管不着。
    叶竹:“……?”
    她以为谢重姒气糊涂说梦话,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您这青鸾雀,要飞往何处?”
    “同济堂。”谢重姒一甩袖,走到殿外,将青鸾放飞,“让金繁师兄带走人!”
    叶竹:“……带谁?”
    “阿九。”
    叶竹惊了:“陛下要是再在太子府找人扑空,岂不是要……”
    “父皇越气越好。”谢重姒磨了磨后牙槽,“暂时削了我哥的太子头衔都行,就怕他狠不下心。不行,明儿我去父皇那里给他上个眼药。”
    这摔了一跤现成的呢,她现在膝盖还是青的。
    叶竹心惊胆颤,心觉这兄妹俩反目成仇了不成?
    再一想,不至于,太子宠妹妹,什么好东西都往未央宫塞,自己求来的稀奇玩意儿,舍不得用,也会优先拨一份给殿下。
    殿下不至于因为跌了一跤,被拦了一会,就这般动怒。
    ……只有陛下,准是动了真火,蒋公公今儿来时,都唏嘘长叹,给他们透了点风声。
    翌日朝会,如常举行。
    朝会后,帝王留太子于御书房问政,同时御林军围了太子府。
    不知是查证无果,还是太子在御书房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谢策道大怒,将谢治关入宗人府。
    次日傍晚时分,谢重姒提着碗汤羹,进了御书房。
    看她父皇还在Yin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批阅奏折,便将雪梨银耳汤搁在案上,软着嗓子道:“父皇喝点吧,我亲手煮的,还是温的。”
    从前晚到今晚,太极殿都是暴风骤雨的压抑。
    寻常宫人也好,蒋明这般的首领太监也罢,都憋住气不敢吱声,怕帝王迁怒。
    见到谢重姒来了,纷纷松了口气,都希望小殿下快给陛下顺顺毛,安抚下他的怒气。
    谢策道放下朱笔,勉强用温和的声道:“你煮的?这次没把小厨房炸了啊?朕尝尝。”
    他以为谢重姒是来求情的,思忖着怎么拒绝女儿。
    没想到,谢重姒说道:“没有呀,银耳雪梨挺简单的,就切切,再放碗里搅搅,再放灶上煮煮,然后加块甘糖。我做的还蛮熟练的,不信您问叶竹。”
    谢策道一掀眼皮。
    一旁,叶竹硬着头皮,按着吩咐道:“殿下聪慧,学什么都快。今儿午时就开始忙活啦,膝盖受伤了都……”
    “咳。”谢重姒咳了声。
    谢策道皱眉:“膝盖怎么了?摔了?”
    谢重姒不吭声。
    谢策道便看向叶竹,示意她说。
    谢重姒飞快抢声:“爬墙,晚上,准备溜去皇兄那,一不小心摔树下了。”
    谢策道:“……”
    他顿了顿,没怎么信,对叶竹沉声道:“果真如是?看顾不好人是小事,要是另有疏忽,寻未央宫人一问,口径不符,更是大事。”
    叶竹噗通跪下,心跳得快,道:“陛、陛下,是昨晚殿下追人的时候,急急忙忙从台阶上摔下去了。”
    “咔哒”一声闷响。
    谢策道将碗一放,撞得檀木桌晃动。
    谢重姒像是被吓到了:“父皇……”
    谢策道这才回过神来,摆摆手道:“不是对你。羹汤煮的不错,下次朕还想吃的话,重重肯不肯再下个厨?”
“当然。”谢重姒欲言又止,还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