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燧怔了很久,像是根本没听懂她说了什么。夜风从山顶扑下来,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也吹散了刚才那份松弛的氛围。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发哑。
时之序耐心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一天前,她在南京找到一家老旧的金银铺,把手上那两枚银戒指重新熔铸,打成了一对款式相似的男女对戒。决定得很匆忙,时之序还特意加了急件费,才在返回岭澜前赶制出来。
金铺老板对这桩生意颇为不解,反复确认,毕竟这两枚戒指的银料甚至不值加工费。
但她觉得值得。
她将它们拿在手里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要说的话。
时之序设想过江燧会惊讶、沉默、甚至喜极而泣,却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拒绝。
江燧怔了很久,眼神里那点惊喜来得太快,像火光一样闪了一下,却被随即涌上的慌乱压了下去。
“不行。”
他伸手将她摊开的手掌合起来,连带着尚未打开的戒指盒,一起塞回了她的包中。
“什么意思?”
时之序很少有这么不知所措的时候,握紧了戒指盒,心里一片空白。
“不要为了我勉强自己。”江燧深吸一口气,语气刻意放缓,“我知道你还不想结婚。之前我说的那些话,可能给你太大压力了——你就当没听过。”
时之序没有生气,也谈不上多伤心,只是觉得此刻的情境有些荒诞,甚至有点滑稽。
或许有一些讨厌自己吧。
其实她立马就明白了缘由,她总是在所有人面前假装得很有把握,不把爱情放在太靠前的位置,自由、写作好像是她生活的全部。于是,就连江燧也当真以为她是不可能会和谁承诺结婚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笑了一下。
“原来你这么了解我?”她抬起头看向他,笑意收敛了,眼里的光都黯淡下来。
江燧似乎格外冷静,没有被她话里的讽刺影响,而是解释道:
“我怕哪天你会后悔,会觉得自己只是一时冲动。”
她突然觉得没那份心思了。
“是吗?也许吧。”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时之序胸口原本那块空落落的地方突然疼了起来,又感觉眼前的男人变得无比陌生。
江燧没有再接话。
他把她那句“也许吧”当成了承认:她确实是冲动了。
于是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可在时之序看来,那沉默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意思。
没了再赏青禾山夜景的心情,他们一路沉默着开着车下了山,很快就汇入了晚高峰的市区主干道。
时之序一路都侧背对着他,从江燧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拧着脖子、不肯回头的侧脸。
“前面路口停车。”
江燧没有应声,双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
“我说停车!”她回过头来,直直地盯着他。
他把车靠进一个停车位,时之序直接伸手去拉车门。
“咔——”
车锁在她触碰的瞬间被关上。
她气极了的时候只想逃。
江燧还沉默着,手放在中控锁上,目光直视前方,像是在守着最后一点不让她离开的底线。
车厢里一时间静得连空调的风声都变得突兀。
“怎么?”她偏过头,眼神冷得像刃,“我还没有出行自由了?”
“回家再说。”江燧皱着眉,但语气很平静。
“不用了,我有地方可去。”
“去哪?”
“你管呢?”
“天黑了,不安全。”
“我二十七岁,不是七岁。”
江燧深吸一口气,压着情绪道:“回家,我们好好聊聊可以吗?”
“家”这个词连续两次从他嘴里说出来,在时之序耳里格外刺耳。
她曾经因为时岚和石宏的婚姻,长久地厌恶、排斥和另一个人组建家庭的想法。但过去的一个月,她的心态慢慢开始松动了。她认真想过,如果是江燧,也许可以例外。
可他却拒绝了她。
她也讲不清楚,是什么驱使自己这么强硬要下车。好像既有自尊心受挫,又有伤心,也有一些尴尬,但更多的,可能还是被抛弃的恐惧。
江燧从来没有真正推开过她,这也是为什么她相信江燧可以例外的原因之一。
可现在,她也不确定了。
“我没和你有一个家。”时之序咬咬牙,说道。
话说完,她果断摁下车锁,动作干脆,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车门“砰”地关上,夜色和喧嚣一齐涌进来,又在瞬间与车内的空气隔绝开。
江燧坐在驾驶座里,一动不动。
短短几秒的愣神,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熄火、推门,下车,一连串动作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