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恰在此时,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风乔儿略显急切的声音自外传来——
    “三师兄,大师兄,你们在吗?”
    孟惘心下一悸,幸亏来的是风乔儿,要是傅靖元怕是直接就进来了。
    谢惟微微撑起胳膊,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才坐起身整理衣襟,“怎么了?”
    “傅靖元……不是……是他爹……”风乔儿磕绊又慌忙道,“皇上,出事了!”
    “今天下午灵鸟传来的死讯,傅靖元直接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情绪不太对……”
    他们御剑赶往皇城的路上,半天也未见前方有傅靖元的人影,天边残阳正赤,孟惘问道,“你说他情绪不太对,什么意思?”
    “就是,他很生气……”
    ……
    “砰”地一声闷响,傅靖元不顾周边侍从的阻拦一把拽着傅少茗的衣襟给了他一拳,眼底一片猩红,语气压抑着低吼——
    “你他妈想皇位想疯了?!”
    傅少茗被打得偏开头去,舌尖顶了下腮帮,抬手示意侍卫退下,戏谑的视线透过凌乱的碎发落到对方的脸上,唇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哥。”
    傅靖元手下猛地一紧,用力将他推到桌沿上,薄肤手背青筋突显,声音压到极低——
    “你要太子之位,我让给你,你要我死,我如你愿……你连让自己亲爹寿终正寝都等不起?一日坐不上皇位你会死吗……”
    傅少茗沉默地看他半晌,嘴角微动,呼吸有些失了节奏,像是在尽力调整什么,随后略显丧态地歪头斜睨着他——
    “是,是我……”
    他附到他耳边低声道,“那又怎样,没人知道,没有证据,我马上就要登基了……”
    又是一拳狠狠打在脸上,他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偏头呛出一口血沫,口中弥漫开一股腥锈味,方一抬头便觉颈处一凉。
    他垂下眼睫看着落在自己颈侧的朝生剑,嘲讽地笑起来,一手撑地仰头从容,“你要杀我?修士不得任意杀人,更何况我还是人界储君……”
    一阵刺痛传来,他话音一顿,剑刃已在颈侧开了一道口子,温热的鲜血顺着脖颈滑下,浸染衣襟。
    那与傅靖元仅有两分相似的眸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又被极速掩去,他的声音淡下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对吧?”
    傅靖元紧握剑柄,力道大到骨节咯咯作响,“他也是你爹!”
    傅少茗嗤笑,“我没爹。”
    像是被这轻飘飘的三个字触动,傅靖元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是我待你太好了……”
    十七岁努力修炼换来一次回宫的机会,偷偷为那人准备的、还未来得及作为惊喜揭开便被死死提防扼杀于摇篮的生辰宴……
    满怀欣喜与思念在长廊桃花树下畅饮的那坛酒……
    毫无防备喝了个干净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的噬骨散……
    以及,十三岁离宫到十七岁那整整四年未敢放松减轻过一刻的歉疚。
    直到现在,看着面前这个让他一而再再而□□让纵容的“弟弟”,毫不知悔过甚至带着戏谑讥讽的眼神……
    朝生剑,可斩天下人。
    傅靖元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所修何道,除了天玄,其他无人知晓。
    人,神,鬼,妖,魔……
    天道会永远站在他这边。
    他手腕一转,瞳色渐浅,残阳赤色光影透进窗户映在苍白的侧脸,眸中不见分毫波澜。
    剑刃蓄势……
    他可迷乱尘间玩世不恭,可众生平等怀佛心,亦可蒙眼暴戾杀伐,他永远不会错,走哪条路都是济世,怎么走都是善果。
    倘若他一日杀兄杀父杀妻杀友,本心道行亦会不减反增,此生唯一的偏差——
    便是傅少茗一人。
    崩坏
    不料刹那之间, 一道极其凌厉又强势的灵刃直破窗而入,“锵”地一声猛地撞开了朝生剑方才调起的即将横切入那人喉管的剑气。
    傅靖元微微皱眉,方才暗如黑灰的眸光突然浮动起来, 又变回了平日那副慵懒不着四六的气调,须臾之间, 一开始的悲痛和愤怒也重新弥散开来。
    他变化得太快也太细微,傅少茗恍惚且心有余悸地看向赶来的几人。
    若不是方才谢惟的那道灵力, 他现在已经身首分离了。
    谢惟不容置喙地将傅靖元的剑移开, 站在二人之间对他道——
    “不论是不是他为了尽早上位下的杀手, 你一旦杀了人界储君, 按照修真界规定,是要交由叶澜院处置的,这是重罪。”
    孟惘深吸一口气,视线在傅靖元和傅少茗二人之间来回飘荡,谢惟的言外之意——
    如果实在想杀, 背地里弄死就行了, 现在这样太明目张胆了。
“叶澜院存置各类秘术, 十二位符修中有专研刑术之人,你这是要把自己也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