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点头。
“情书还在吗?”
“烧了,看到当天我就全烧了, 哼, 吴敬回来还跟我吵了一架, 不要脸的男人。”
吴夫人倒是解心头之恨, 殷莫愁却皱起眉头。
“你知道吴敬的相好是谁吗?”李非又问。
“不知。从那以后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 一说就吵。刚开始还怕人听见,顾着脸面,后来越吵越凶, 左邻右舍都听得见。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个臭不要脸的,我非杀了他!”吴夫人咬牙切齿。
想想也是,以六部街消息之灵通,官员们之喜好八卦,邻居们之爱隔墙竖耳,但凡知道吴敬跟哪个男人好上,还不传得人人皆知。
“有可能是情杀。”
——李非想起他在旧石场和余启江说过的话。
那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
吴敬的情人到底是谁?
是一介书生还是武夫,是普通平民还是朝廷官员,连生活在一起的吴夫人都不知道,现在连情书都被烧了,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掉。
殷莫愁侧头,似有悄悄话说,李非忙凑过去,听她说:“你去问问那个小孩。”
李非拍脑袋:“对哦,吴夫人不识字,是她儿子给她念情诗内容。咦,你干嘛不自己问?”
殷莫愁冷冰冰地说:“我讨厌孩子。”
一开始,李非还有点不明,想了想,回想起那次集市投壶,殷莫愁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历历在目,李非恍然大悟,吭哧笑:“是讨厌小孩,还是怕小孩?”
这话崔纯也问过她。
反正不管是讨厌还是怕,总之就是一个字。
烦。
“总之不喜欢。”殷莫愁丢下这么一句话,站起来负手而立。
怕娘,爱吃酸,烦小孩,李非对殷莫愁了解越多,就觉得眼里的殷莫愁越来越可爱。
“诶,小屁孩,你叫什么名字?”李非问。
“我叫吴谋,爹爹说希望我做个有长远眼光有谋略的人。”小小的吴谋看着殷莫愁回答,但她却别过脸,看都不看。
“你爹这目光真够远的……”
远得都把自己命送了。
李非有时爱胡说八道乱开玩笑,但嘴上很积德,修养也好,从不说伤人的话,何况还是对这么小的孩子,因正色道:“吴谋,你记得情书的内容吗?想好再回答,我是替殷帅问话。”
“我记得。”吴谋挺胸说。
李非窃喜,却不着急问话,又道:“你是一个男人,要对你说的话负责哦。”
故意这样郑重其事地说,不再称呼他“小屁孩”,是看出吴谋若不是个傻子,就是性格稳重,从吴夫人被抓到现在,竟无哭闹,尤其第一次开口,口气像大人一样,而且还敢于直视殷莫愁。
殷莫愁既不点头也不出声,背对着他们。
对七八岁的孩子,至于怕成这样嘛——李非悄看殷莫愁僵硬的表情,越想越好笑。
果然,得到表现机会的小吴谋挺起胸脯,一脸镇定:“保住不会对殷帅撒谎半个字,我还能默写出来。”
“当真?!男子汉大丈夫。”
“当然是真的,一开始,里面很多意思我都不懂,就去翻书找,所以印象深刻。”
殷莫愁便着冬雪准备笔墨纸砚。
“我全写出来,殷帅可以放了我和我娘吗?”吴谋提笔,忽然问。
连番经历变故,又面对这么多人,他却能从母亲和这些大人的对话中看出来,这个母亲称呼为“殷帅”的人是所有人里最有权势的,好像还是他父亲的上司的上司。只要殷帅同意,全天底下大概再也没有人会为难他母子。殷莫愁也颇为惊诧,这么小小的一年纪竟敢和她讨价还价,她背对着他,点点头。
“人小鬼Jing啊你。好了,殷帅答应你了,快写吧。”李非催促。
吴谋提笔就没再说话,全神贯注,洋洋洒洒写了二十几张纸。
“有意思了。”李非一张张拿起来看。
说是情书,其实每张只是短短的两三行字,言简意赅,可字里行间又是满满情意。
“你看看。”李非从中挑出了五张,递给殷莫愁,“有些还是同性恋人的典故。”
李非把这五封情书由字数从少到多排了个序,分别是:
一、无草不死,无木不萎。
二、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三、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君同舟。
四、玉尘手不别,羊车市若空。谁愁两雄并,金貂应让侬。
五、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君靡乐,我忧心,当初若料今,宁愿安贫。
“无草不死,无木不萎。”李非念了遍,“这口气是至死方休啊。”
“像这么回事。”殷莫愁把那些情书往李非怀里一塞,“你再去问问他,没有日期落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