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等到道童带走了观承,罗浮玉对上高挚的眼,捻着辞职信的页脚笑了。
&esp;&esp;“与其用你儿子来做挡箭牌,不如直说是怕成为下一个程择善吧。”
&esp;&esp;高挚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
&esp;&esp;他并不急着解释谋求她的信任,相反他的第一反应是她竟然难得没有拐弯抹角地来发问。
&esp;&esp;要知道罗浮玉可是个连敲打人都要含沙射影的主儿,如今这么直截了当倒是让他感到一丝小孩子谋求关注度的亲昵感来。
&esp;&esp;实话说,有一点。”高挚看对面人脸色微变,笑着补充道,“但无论你会不会这么做,我都不会觉得太意外,不然三年前我就不会签那份婚书。
&esp;&esp;在高挚发现自己似乎对罗浮玉先一步产生感情的时候,他时常为了有没有一个瞬间她是把他当作共度余生的人而非棋子而痛苦不已。
&esp;&esp;这些年下来,他慢慢懂她当年的孤立无援,哪怕和他结婚是权宜之计,但他依旧真心觉得和罗浮玉结婚是他支离破碎的前半生中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esp;&esp;“如今什么威胁都没了,我也不需要再充当台前话事人的角色了不是么?”
&esp;&esp;罗浮玉秀眉蹙起:“所以你是在向我索要更多的实权?”
&esp;&esp;真是好不过三秒钟又“故态复萌”了。
&esp;&esp;高挚无奈地笑了:“我只是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待在那个位置上。”
&esp;&esp;他知道罗浮玉天生属于那类顶尖的商业Cao盘者,多谋善断的时刻里她闪烁的眸光散发着鲜活气息。
&esp;&esp;“小乙,你在谈判桌上的锋芒远甚于我,而我也该做你和观承的后盾了不是么?”
&esp;&esp;高挚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紫檀案角的浮雕云纹,那是罗浮玉某次发火时用茶盏砸出的裂痕。
&esp;&esp;此刻她垂眸坐在他对面,睫毛在眼睑投下鸦青Yin影,像一尊被香火熏了千年的玉观音,慈悲又冷硬。
&esp;&esp;他太熟悉她这副模样,每当罗浮玉被戳中软肋时,就会用沉默铸成铠甲。
&esp;&esp;回忆的海chao卷来三年前的仲夏夜。
&esp;&esp;身穿华服的女人站在高处,朝着不得志的青年抛出橄榄枝。
&esp;&esp;她总爱用最锋利的刃剖开温情,仿佛承认半分柔软便会要了她的命。
&esp;&esp;就怕这个后盾做的不好,又惹我生气。
&esp;&esp;敲开罗浮玉的心房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不过还好,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在这件事情上消磨。
&esp;&esp;高挚望着她鼻梁上那粒小痣:“真要生气,一年前你住院时我的决策失误导致丢了东郊的一块地时,我怕已经死无全尸了。
&esp;&esp;那是他们婚后最激烈的一次交锋,她摔了花瓶,碎瓷擦着他颧骨飞过,他捂着伤口退至病房外不愿再刺激她。
&esp;&esp;那一刻高挚不自觉地胡思乱想,是不是他和她的缘分在今天就止步于此了。
&esp;&esp;然而深夜的医院走廊,他蜷在长椅上浅眠,半梦半醒间,有人在替他上药。
&esp;&esp;手指冰凉,他听到她的声音:下次再阳奉Yin违,我就把你扔到湄公河喂鱼。
&esp;&esp;道童叩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回忆。
&esp;&esp;大小姐,静虚叔祖传了信给您。
&esp;&esp;罗浮玉敛眉接过信笺,披衣坐起,高挚伸手替她拢好衣襟。
&esp;&esp;是静虚亲笔,松烟墨洇透洒金宣。
&esp;&esp;「玄乙亲启:
&esp;&esp;三清殿前落梅七寸,当知天命难违。择善已去,因果既消,慎之。」
&esp;&esp;高挚观察着罗浮玉的脸色,开了个玩笑:“怎么这么严肃?难道你还怕他真的将你逐出师门?”
&esp;&esp;罗浮玉沉默半晌,将信纸按在烛火上,火舌卷过因果二字:我本来就是半吊子道士,被逐出师门也不是没可能,又自作主张把青岩的得意门生赶出云虬洞,这已经让她很不舒服了,指不定他们师兄妹一合计,准备让我‘一命换一命’呢?”
&esp;&esp;她还记得青岩云游回来后就闭门不见的态度。
&esp;&esp;因为从小跟着青岩比跟着她真正师父的时间更多,青岩对她的性子再熟悉不过,一边赞赏她的杀伐果断,一边又不喜她的赶尽杀绝。